無齒之徒 (1320)

從來沒想過自己是個無齒之徒！

幾十年來，對牙齒的基本取態是“能救則救，即使堅持到最後一刻，仍舊要與齒共存亡！”

因此即使小時候愛吃零食，弄得滿口壞牙，但自從開始懂得珍惜牙齒後，便以“有痛即補，無痛亦補，不停地補，拚命地補”的政策來作治牙之道。

故此雖然全口有半數以上牙齒都經過修修補補，但大體上都仍舊齊齊全全，可以每年歲晚“有齒無恐”地齊齊吃餐團年飯，一起過節，算是有齒有終了。

可是今年，卻給我遇上了一個好牙醫，這個牙醫口碑極佳，又是香港大學的教授，加上細心講解，態度專業，結果讓我開始了我一生未曾遇到過的牙禍，亦終於徹底改變了我的“拚死補牙觀”！

簡單而言，我的觀念是“死守壞牙，有生一日得一日的周世顯 approach”，而教授牙醫的觀點是“預防病源，見佛殺佛的 perspective” 。

因此，在他的一輪 x -光掃射之下，我那外貌仍可一家團聚的牙齒，立即有不少成員被判死刑！

剎那間，令我多年迄立不倒的護牙觀念飽受衝擊，為此，我思考了三分鐘，最終接受了他的看法，將一隻外表完好的智慧齒拔掉。結果發現原來智慧齒外強中空，只是仍舊未傷及神經線，所以我混然不覺吧。

對於教授牙醫的準確斷症，我的信心由然而生，於是在再考慮了三天後，決定將所有牙齒孤注一擲交給他大修，以收預防病源之效。

教授牙醫按照我的壞牙狀況，定出了“再殺兩齒，搶救一齒，植回一齒”的方針，而在未來一年，我的口腔將會不愁寂寞，大興土木了。

為了實現這偉大方針，數天前我又主動投懷送抱給教授牙醫拔去了一隻明明修復得好好的銀牙，此銀牙無痛無病，以前其實亦花了不少功夫才能救回，做過了所有 root canal 及 crown 的動作，應該可以有排用，但教授牙醫表示此牙外表可以，其實之前牙醫的手術火候未夠，root canal 其實做壞了，弄穿牙根，令到長了牙瘡，積聚細菌，如今回天乏術了。

這番說話真的傷透了我心！令我銀牙咬碎，而最後我的銀牙亦難逃一刦了。

如今看著兩個幾天前仍舊在口腔中活生生家庭成員的遺體，灰白白地橫躺在地，已無生氣，再沒生命，實在感慨。

西方醫療的特色，就是“殺一小片去救回一大片”，跟中醫的調理保健是兩種完全背道而馳的 perspectives，而中醫又從來不是治牙的高手，不靠西醫訓練的牙醫可靠甚麼呢？

沒法啦！牙痛的經驗我實在受夠了，現在又給我遇上了一個　”好牙醫”，我只好背叛了我一生信奉的拚死補牙觀，跟口腔中伴隨我一生的一個又一個可愛的家庭成員傷感忍痛道別：“一路好走啊！”淚水雖然沒流出來，但其實在心裡和著牙血吞了！

而我，亦沒辦法不成為無齒之徒了！